廣明殿內，沈扶蘇坐在一旁，獨自斟酒。

賀蘭霜則一身龍袍，坐在龍椅之上，端著手裏的酒杯，看著旁桌上的沈扶蘇，面色冷清覆雜。

這酒一喝，就喝了三天。賀蘭霜不知為何毫無醉意，而沈扶蘇卻是伶仃大醉。

看著他的醉態，賀蘭霜恍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被他所救，竟發現他居然跟風無月長得那麽像。

也大概就是因為這樣，才徹底埋下了孽緣。賀蘭霜知道，這兩年來，自己懷揣著對風無月那份愛與恨，統統都放在了他的身上。即便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，無非是為了他的晉國，為了他蟄伏十幾年的大計。

可就算這樣，就算賀蘭霜清醒的明白，拜托了風無月的利用，自己又陷入了又一個泥沼，可不同的是，自己心甘情願在沈扶蘇這攤泥沼裏，越陷越深。

直到今日，賀蘭霜才明白，對於風無月的不甘，也早就化成了為世人所可笑的感情，全都給了面前這個男人。哪怕是他的利用，是他的冷酷，是他的殘忍，但也好比過自己卑微的愛著風無月，卻得不到任何回應。

賀蘭霜騙著自己，卻又因同他朝夕相處，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呼應，哪怕是假的也好……也好過自己獨守相思。

大軍壓境，廣明殿外，是誓死追隨沈扶蘇的死侍，宮中的侍衛跑的跑，散的散，其餘得知真相的，也二話不說歸順了小玖。

殿內的珠翠琉璃破敗不堪，到處一片狼藉，除了那高高在上的賀蘭霜，那身一塵不染，晃眼的龍袍。

“霜兒，你走吧。”沈扶蘇起身說，因為醉酒，不由的踉蹌了幾步。

“走？自從你救了我那一日，我們的命都連在一起了，你讓我往哪裏走？”賀蘭霜笑著，喝完手中的酒。

“這天下之大，哪裏還不能去。”沈扶蘇聽著外面越發靠近的大軍腳步聲，釋然一笑。

賀蘭霜起身，走到沈扶蘇身邊，毅然說道：“天下這麽大，可只有你的身邊，才是我的安身之所。”

沈扶蘇還想說什麽，可廣明殿的門，卻忽然被撞開了。

沈扶蘇一楞，突然刺進來的陽光，令他很不舒服的皺了皺眉。

守在外面的晉國侍衛，也一一被擒，大局已定，這一切也都順理成章。

“玖兒，你回來了。”沈扶蘇擡頭看著從殿外走進來的賀蘭玖。

小玖擡眼，賀蘭霜站在沈扶蘇身邊，兩人的表情竟格外的鎮定。殿內充斥著烈酒的味道，還有沈扶蘇身上那最特別的香氣，是小玖怎麽也忘不了的。

“是，我回來了。”小玖走到賀蘭霜面前，看著那張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，低聲道，“皇姐，這龍椅你坐過了，龍袍穿過了，皇帝你也當過了，現在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臉，還回來了？”

賀蘭霜望著小玖，忽然笑道：“是啊，從前母皇在的時候，什麽都看好你，就連王位都是你的。我的確羨慕你，也記恨你，甚至你搶了我最愛的人，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。可如今……是該還給你了，王位之上，自當忍受一輩子的孤獨跟算計，你好好享受吧。”

賀蘭霜說完，竟當著小玖的面，將自己臉上的假面剝了下來，那觸目驚心的燒傷，讓小玖不忍直視。

“投降吧，百姓是無辜的。”小玖對沈扶蘇說。

多少次，小玖根本想不到，自己竟會以這樣的口氣，這樣的方式，站在他面前逼他就範。

沈扶蘇轉眼，目光放在風無月身上，笑道：“好弟弟，你怎麽也來了？”

“我不來，又怎麽能親眼看你失敗呢？”風無月說。

他繼續笑：“風無月，你別忘了，就算我該死一萬次，你也是我弟弟，你身上流淌的，是晉國的血！你不是想要這北燕麽，不是想要這江山麽，到最後……輸的人還不是你！”

“這北燕，這江山，如今與我而言，不過是一文不值。”風無月滿不在乎的說。

小玖神色一顫，面色凝重的說：“扶蘇，我寧願相信你有一萬個身不由己……如今天下已定，你若投降，我可以……”

“不必了！”沈扶蘇忽然臉色一變，一掃醉態，盯著小玖一字一句的說，“我沒什麽身不由己的，就連我接近你開始，都是有目的的，你，你們，還有她，都是我的計劃！要是非說有什麽身不由己，就是不應該對你動了心。怎麽樣，難道你要放棄風無月，跟我這個天下的罪人在一起？嗯？”

小玖楞楞的看著他，可再多的話，到了嘴邊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，張了張嘴，卻又只能無奈的閉上了。

風無月皺緊了眉頭，剛要命人動手，卻見沈扶蘇忽然抽出藏在桌子下的長劍，指著面前的人，跟殿外的數萬大軍說道：“我，晉國太子，誓死，不降！”

話音一落，還不等小玖反應，他竟一劍刺入了自己的腹中，鮮血頓時湧了出來，濺滿一地。

那些被擒住的晉國死衛，也忽然高呼道：“誓死不降！”

隨後，便紛紛倒地。

是的，就像小玖第一次見到他們一樣，盡數服毒自盡了。

殿內一片死寂，卻唯有賀蘭霜驚呼一聲，拼命扶住了沈扶蘇的屍體，他沒有再說任何話，也沒有任何的反抗，倒在了賀蘭霜身上。

小玖看著賀蘭霜，看著沈扶蘇的屍體，眼淚不由自主的湧了出來，劈裏啪啦的往下掉……

賀蘭霜也沒說話，只是靜靜的看著他，顫抖著雙手將他抱起來，將他緊緊的抱著……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，卻也滲出了鮮血。

大家這才看見，那把劍穿過沈扶蘇的身體，卻被賀蘭霜直接一起插入了腹中，跟他緊緊的抱著……

那被鮮血染紅的龍袍，跟懷裏那個並不愛她，卻是她摯愛的男人，算不算是成全了她的畢生夙願？

最終，小玖還是以北燕公主的身份，讓她入葬皇陵。至於沈扶蘇跟晉國，歷經滿朝風波，也算是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。

素娥一早就發現了賀蘭霜的身份，只不過為了穩住她並沒聲張，而是跟周覓裏應外合，才朝中暗自走動，這才讓小玖順利回朝。

登基第一日，小玖並未看到風無月的身影，下了早朝，才見周覓來遞上風無月的辭官折子。

折子上說，等小玖看到這封信的時候，他已經走了。

小玖根本不知道後面寫了什麽，只是扔下了信，拼了命的往宮外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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